南京95后作家丁中冶:作为“新留学生”走向宽广的他者与世界

2022-10-18

作者:冯圆芳

来源:交汇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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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月15日,“新时代的青春书写——青春文学人才计划签约作家丁中冶作品研讨会”在南京举行。作为南京市青春文学人才计划中年龄最小的签约作家,1998年出生的丁中冶已出版《鹿唇》《浅水》两部长篇,与尚待付梓的《平安巷》构成“新留学生三部曲”。江苏文坛的“文二代”,早早走出国门、在全球化浪潮与异乡中重新厘清自我的新一代留学生,18岁就捧出处女作《鹿唇》——丁中冶身上的诸多标签,为他赢得了文坛的关注。

从“小留学生”的梦与哀愁

转向开掘一代人的心理症候

丁中冶初中时就开始文学创作,曾发表短篇小说《爱海洋》《沉浸》《解烦杂货铺》《入梦》和文艺随笔多篇,此次研讨会主要围绕他的两部长篇——《鹿唇》和新作《浅水》展开。

《鹿唇》是一部明显带有自传色彩的长篇,根据丁中冶在美国威斯康星路德高中留学期间的经验写成,主要讲述了少年“我”在异国他乡的迷茫孤独,和对一位名叫陆莼(谐音“鹿唇”)的少女患得患失、真挚热烈的爱情。无论是对主人公心灵世界的毛茸茸质地的精敏捕捉,对机舱、酒吧、大都市等后现代意象的书写,还是《挪威的森林》般不疾不徐、轻盈绵密的叙述笔调,以及具有鲜明代际色彩的自我陈述,都构成了丁中冶始登文坛之际的不俗姿态。

一如南京师范大学教授、文学评论家何平所言,“《鹿唇》固然是一个我们观察今天中国新少年在世界漂泊、行走的成长和思想的样本,同时《鹿唇》首先是一个已然成熟的文学文本。丁中冶虽然年少,但世界和我们内心的隐秘已经被他年轻的心灵捕捉到,感受着。《鹿唇》不是中国版的‘少年维特之烦恼’,而是属于中国新少年自己的梦与哀愁。”

《鹿唇》又不仅仅是一部青春纯爱小说。浙江大学文学院教授翟业军坦言确实在书中读到了村上春树的影子、少年对爱情的夸张唯美的表述,但当“我”幻想中的那头鹿出现的时候,翟业军突然意识到,丁中冶写的不只是爱情,而是爱的幻觉、爱的一意孤行、爱的不可能甚至爱的不存在。“‘有人会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走出梦境,而我自己爱的人就在梦境之中。’丁中冶表达了这样一种可能:爱情本身是一种虚构,用拉康的观点来看,虚构是真实的最重要、最基础的组成构件。‘我’爱陆莼的幻想重构了我与她、我与整个世界的关系,但是‘我’为什么爱她,其实没有理由可言。”

这种梦幻式的爱情书写与其背后的情感结构,在《扬子江文学评论》副主编、评论家何同彬看来,是由这一代人的成长经验、阅读经验所规定的。“丁中冶这一代青少年往往身处一种封闭式的外部空间中,如咖啡馆、酒吧、公寓等都市化的空间,这样一种空间结构必然培育出特别的情感形态,生成一种迥异于上一代的青年主体性。反映到文学创作中,就是内在能量的集聚爆发,是梦境、幻觉、心理活动的大量出现,作者以主人公的心理活动推进叙事,来讨论爱恨、死亡、罪与罚等大话题。”

如果说,《鹿唇》以幻想性的爱作为主要文学动力,《浅水》则探讨了工具性的爱,对爱情的质疑,以及爱与恨、与毁灭报复之间的换算关系。《浅水》采用了更加繁复的叙事结构,讲述一老一少两代警察,在侦破城市的一桩案件过程中卷入一对年轻恋人的感情世界,两位办案警察记忆深处的破碎痛苦随之被激活……北京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丛治辰认为,丁中冶在新作中试着跳出“我”,去思考在内心空洞的两个现代个体之间,爱情能否建立的命题。“在小说中,我们看不到乔沛凝和清子彼此间的爱意,而作为一名大学老师,我在日常和学生们的接触中,也能感受到这一代对爱情的淡漠。所以,《浅水》的凶杀案背后,实则是一种都市病,是这一代人的心理症候。”

“青春文学”日益丰盛

是“未完成”,还是另一种“复杂”

《鹿唇》出版6年之后,丁中冶的新作《浅水》也收获了文坛前辈的肯定。省作协党组书记、书记处第一书记、常务副主席汪兴国称赞《浅水》用有限的文字构筑了无限的想象空间:围绕两条叙事线索,丁中冶揭示出年轻人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爱情观,他试着探讨爱情、生命存在、精神世界等问题,艺术上能看出西方电影的影响,对纯文学的坚守与尊重。小说的故事发展出人意料,但文字收敛而简洁。

省作协创研室副主任、江苏作家网主编周韫则从《浅水》中辨析出了作者对日本私小说、探案小说、心理小说等文学营养的吸收,“丁中冶精巧营造了叙事的迷宫,利用了读者的阅读经验又时时向惯常的阅读经验挑战,语言比较老道成熟、多样统一,显示了青年作家另辟蹊径的锐气、勇气和智慧。”

除了故事结构更加复杂、叙事艺术更加纯熟,从《鹿唇》到《浅水》,丁中冶关注的视域明显由“我”转向了“他”,这并不仅仅体现在小说叙事人称的转换上。“《鹿唇》《浅水》都写到了梦境,《鹿唇》中的梦象征着爱情的似真似幻,但到了《浅水》中,作者试图去理解别人的‘梦’,去解释这个梦境之所以会存在,其背后的整个现实社会的图景。这是一个作家走向成熟的标志,他开始打破对自我的单向度关注,走向更宽广的他者与世界。”青年评论家、文艺报记者行超说。

上海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汪雨萌亦有同感:丁中冶从《鹿唇》当中对于自身非常专注的一个状态,慢慢地走出来了。“人在年轻的时候容易萌生自恋式的写作,觉得自己的生活是最重要的,他们对自己的观察也是最细致的,哪怕身上的每一寸汗毛都非要描写得很仔细不可。但在《浅水》里,作者塑造了两组人物,这两组人物互不相识,又因为一起案子而勾连,作者试图把他自己不熟悉的场景、不熟悉的人物、不熟悉的社会现象融入到写作当中,我觉得这种努力是非常棒的。”

事实上,对“青春文学”“青年写作”,文学界向来持有复杂的态度。省作协创研室副主任、评论家韩松刚概括了他对“青春文学”的几点体认:写作者对大时代、大世界看起来不够关心;小说人物的社会人格与内在性格、感情期待与具体生活之间存在割裂,有时甚至呈现出一种类病态;以及作品叙述笔调上的抽象化——更偏感觉,更注重内心,描述外界氛围时也更注重自身的意识,等等。正因为存在着以上诸多的特质,如何客观、开放地评价“青春文学”成为一道难题。

“问题固然是问题,但另一方面,作者不用太迷信批评家,批评家不能太迷信自己的阐释系统。我对年轻人的写作,有时候只能写点评,而无法统一在一起。如果不着眼于期刊,现在的青年写作十分丰富,但我们可能只能识别其中一小部分。”何平强调了批评家的局限性,也无奈表示,不要太相信我们和年轻人还有共识,“我们可能没办法恰当地阐释年轻人的作品,他们笔下的生活和批评家熟悉的生活有很大差别。”

何同彬则认为,看待这一代人的写作,更开阔的视野是必要的,而不是拿着旧有的文学标准去框它。“我们可能首先要意识到,青春文学、青年写作本身有一种独立的属性,我们不宜将它视为‘文学练习生的习作’的这样一种未完成的文本状态。赋予它本身以独立的属性,意味着要对作者和文本保持足够的尊重,对其中的复杂性做进一步的剖析和拓展。”

95后作家收获文坛关注

毕飞宇送上文学“锦囊”

在《浅水》的后记《城》中,丁中冶以真诚的自述为外界理解“我们这一代”提供了一些信息。

“多年境外求学,让我在各个城市之间辗转。我依稀记得第一次走出纽约宾夕法尼亚车站,过街信号灯亮起,扑面而来的行人让我愣在原地。他们为何如此急躁?他们在向哪里奔赴?我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,在那一栋栋摩天大楼下,我觉得自己是如此地渺小不堪,我希望生活的节奏可以慢一些,好让我们这些步伐缓慢的笨蛋喘喘气。我觉得自己不属于这,可我好像又忘记了家乡的容貌。‘生命的蛆虫,在城市炽热的孤独中爬行。’海明威的诗歌用来形容那时的我再合适不过了。”

丁中冶笑言,家人看了他的《鹿唇》之后,一度以为他罹患心理疾病,很担心他的精神状况。而除了作为小留学生被“抛”入世界的孤独,还有一种萦绕着他的孤独,那就是在国外,作为汉语写作者、茕茕行走于文学之路的孤独,“但今天,我作为文学新人参加这场关于我的研讨会,我很受宠若惊,也感受到了来自文学圈的包容博爱。这些都在化作我继续前行的动力。我想我不会再感到孤独,我希望各位不仅是我的前辈或者老师,还能是在文学道路上帮助我披荆斩棘、遮风挡雨的朋友。”

丁中冶的特别“告白对象”,是亲自莅临现场的中国作协副主席、省作协主席、著名作家毕飞宇,“小时候没有读懂的《地球上的王家庄》,多年后拿出来重读,发现写得真的很好。”

对这位文坛新秀,毕飞宇给予了满满的鼓励和认可:从《鹿唇》的单线叙事到《浅水》的复调驳杂,从《鹿唇》的情感到《浅水》对情感的叩问,丁中冶的成长轨迹清晰可见,他是一位值得我们关注、拥有无限可能的作家。他建议丁中冶坚守自己的爱好、兴奋点和特长,提升对自己的创作的规划性:想写长篇,就要尽量写长;想写短篇,就要尽量缩短;如果想继续坚持抽象风格的写作,不妨将黑塞作为蓝本,多多向大师学习。


(责任编辑:董方婷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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