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疼“流调中最辛苦中国人”,因为他就是我们
2022-01-20
作者:今纶
来源:企鹅号
岳某只是折叠都市中的一个镜像。很多人很清楚岳某这样的人很多,比如自己的亲戚朋友就有人是岳某,甚至某种程度上,自己就是岳某。
父亲瘫痪在床,母亲胳膊摔断了,每个月吃药都花很多钱,大儿子又走丢了。北京最新确诊的无症状感染者岳某,1978年生,他的故事让很多人泪流满面。
1月18日,北京市朝阳区发现一例核酸检测阳性人员岳某,后被诊断为新冠病毒无症状感染者。
18天里,他辗转了20多个不同地点打零工,多日是在凌晨工作。被网友称为是“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”,北京确诊无症状感染者岳某说:“我找孩子,到现在花了好几万。打工都是打零工,赚了钱就找孩子,没钱了就打工。我努力,就是为了把孩子找回来。我辛苦一点,就算把命搭到里面,也要把孩子找回来。”
很多人在感慨他的辛苦,其实,很多人的辛苦和他不相上下。
01 为了找大儿子,他到了北京
岳某的工资基本是日结,那些给建筑工地长期干活的农民工,还有人被拖欠工资,也是另外一种不容易。
岳某住在朝阳区平房乡石各庄村558号,是花700块租的小房间。他的生活很简单,在一个招工平台的微信群找活干,有时候是扛水泥,有时候是扛沙子,有时候是收拾建筑垃圾,也不是每天都有活干。
他都是下半夜去干这些零活,因为白天大货车不让进城。他晚上十一点去,第二天早晨四点半回来。
岳某为什么要做这么辛苦的工作呢?
最重要的原因是他需要边打工边在北京找大儿子,因为他的大儿子走丢了,大儿子曾在北京做过帮厨。
他本在山东威海捕鱼船做船员,他的大儿子走丢之后,他在当地派出所报警,想让他们定位儿子手机、调监控找人,但警察说是成年人,不给定位手机,至于调监控,警察说只管车,不管人。事情过了三个月才立案,错过了找人的最佳时机。
岳某来来回回在威海市公安局、荣成市公安局、山东省公安厅之间找了好几圈,没啥用。
他一直认为,当时如果警察帮他定位大儿子的手机,还是有机会找到的。
警察不给岳某提供手机定位的帮助,是有法律依据的,也涉及公安部的专门规定,只有涉及“危害国家安全犯罪、恐怖活动犯罪、黑社会性质犯罪、重大毒品犯罪案件”等条件时,警察才能提供手机定位的帮助。
那么,类似岳某的这种情况,寻亲找人,如果提供了足够的证明,比如街道开具证明,并经当地警方同意,家属签字,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,由电信部门提供帮助?这是一个可以探讨的方向,也涉及相关规定的修改,也确实关系公民隐私,要慎之又慎。
02 父母困境是压在岳某头上的一座山
以上还不是我探讨的重点,我更关注岳某的生活细节。
他的困境之一来自于:父母病了,要长期吃药,虽然他有没有说父母是否有医保,看这情形是没有的。而且他的父母也不是低保户,领不到低保补助。
岳某的父母没有低保,也没有医保,此前他有没有去帮助父母申请?没有医保的问题有没有补救方案?这都是很现实的问题。
看似只是几句话,却是压在岳某头上的一座山。
他是个孝子,每个月要给父母2000块钱,可以想象,两位老人是如何把这2000块钱掰碎了在花,因为每一分钱都浸透了儿子的汗水。
那么,这样的老人有多少呢?这样的家庭有多少呢?
我说一个我亲身经历过的事儿:我的故乡有一位老人家,我从小就认识他。他生病了不肯吃药,导致走路一跛一跛的,医生说只要几十块钱的药就可以治好。但是老人说他的每一分钱都有用处,是真没钱,不能拿钱买药。正好我休假在故乡,我当时就差点哭了,赶紧给他买了药送过去。
类似这样的事情多不胜数,老人生病了,子女到处借钱的比比皆是,老人生病了,因为花销大,夫妻之间爆发矛盾冲突更是多不胜数。
怎么办呢?能不能花更多钱更多精力在这方面,进一步夯实医保和低保的基础,帮助到更多人?能不能让更多的岳某喘一口气,他们肩上扛的水泥有100斤,沙子有60斤,不上楼是1块,要是上楼就每层加一块钱。
岳某说他每次能挣200-300块,可以想象他在北京的凌晨是在怎样的艰难行进。
03 岳某没有得到足够的帮助和支持
岳某的困境之二来自于:他和老婆没有足够的技能能够维持生活,他必须干扛大包这样的事儿才能勉强平衡现金流,但是,人总是会老的,这活能干多久?现在,他被诊断为新冠病毒无症状感染者,他暂时也挣不到钱了,他的家人怎么办?他的父母怎么办?老人是每天要吃药的。
岳某做船员的时候,一年的收入也就是5万元,不能支撑他目前的家庭生活,他的老婆帮人晒海带,一年只有一万多块钱收入。他家因为老人生病吃药以及一家人的开销,每个月至少要一万多才能撑下去。叹息。
岳某的困境之三在于:在他打零工找大儿子的过程中,他没有得到足够的可持续的社会组织、机构的帮助和支持。
岳某去过十多个城市,经常在银行的ATM机附近睡,天气热,蚊子多。他去过各地的救助站,有个救助站站长见他可怜,给过他一箱方便面和矿泉水,这已经足以让他铭记在心。
在当地派出所,我们完全理解警方不能随意定位成年人的手机,确实涉及隐私,可是宽慰的话总是可以说的吧。但是从岳妻的反馈来看是:她在派出所门口哭了两天,他们置之不理,所长说话还很难听。
在北京打工找孩子期间,他也是孤身一人在持续自己的艰苦寻找,他孤零零去凌晨的北京街头、小区扛沙子、水泥,带着一身疲倦回到出租屋,三个包子一碗粥就是最大的享受,中午为了省钱就吃自己下的面条。
活着,并且找到大儿子成了他唯一的信念,鼓励他持续坚持下去。
面对这样的困境,他居然说:“我也不觉得自己可怜。我只是好好干活,我不偷不抢,靠自己的力气,靠自己的双手,挣点钱,挣了钱找孩子。就是为了生活,为了照顾这个家。”
04 岳某是折叠都市的一个镜像
多么朴实的人,不抱怨,就是凭着一把力气在大都市里栖身、找人、休息、干活,对家庭、孩子有自己的担当,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,这其实也是很多普通中国人的生活缩影。
只不过,他们不是住在出租屋里,只不过,他们不是在扛水泥、沙子。
他们可能住在贷款买来的房子里,每个月一到还款日就紧张、头痛、失眠。
他们可能在办公环境还不错的写字楼里,但是公司的效益日渐下滑,HR每次叫走一个同事,他们就知道这个同事大概率要收拾东西走人了,渐渐的,周边空了很多工位。
他们可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,但是随着开支上升,以及各种原因,他们的手头也越来越紧。
其实,岳某只是折叠都市中的一个镜像,在不同的区域范围、行业中,还有很多的岳某,他们穿戴打扮比岳某高级,吃的也比岳某好,但是打开他们的资产负债表一看就知道,很多人其实是在悬崖边上挣扎。
岳某的真实经历为什么如此广受关注,而且传播迅速?
因为很多人很清楚岳某这样的人很多,比如自己的亲戚朋友就有人是岳某,甚至某种程度上自己就是岳某。岳某的一名河南同乡告诉记者,石各庄住了不少他们的同乡,大都从事建筑垃圾搬运工作,“都是凌晨干活,很辛苦很累”。
幸运的是,这世界总有温暖,总有好人。
岳某花414块钱买的车票没有退,北京市朝阳区疾控中心的一个工作人员要给他钱,他没有要。岳某的手机停机了,疾控中心还给他充了150块钱话费。
岳某说:“他们都挺好”。
是的,世界就是由一帮辛苦打拼的人在努力推动,包括你我他,包括哪些帮助岳某的好人。
希望岳某早日康复,希望疫情早日被控制住,希望大家过个安全吉祥的年吧。
这是一段多么不容易的时光,心疼那些在北京凌晨的街头扛大包的岳某们,希望你们的艰辛能少一点,更少一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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